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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男子汉(2 / 2)


举手的人就是松叶丰。



对此我简直无法相信。虽说松野丰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但平时却并不怎么引人注目。既不是运动白痴,也不是运动健将。虽然学习挺认真的,可也不是那种散发着苍白阴气的书呆子。虽然五官长得还比较端正,但实话说也并不是那种会让女孩子动心的类型。总之??



总之,就是那种完全不起眼的家伙。



我认识松野是在二年级的运动会上,当时我在接力赛中跑第三棒,他是我旁边那组的第三棒。不过此后我们就从来没说过话。所以,松野并不是因为和我之间存在友情而举手的。



高中部那边也开嗡嗡地骚动起来,说不定,这其中也夹杂着加油噢~之类的窃窃私语吧。仿佛是被这阵骚动声牵引着,举起的手一点点一点的多了起来,而且全部都举得十分明确。最终,举手的人大致达到了个左右。在三年级的200多人里有40人举手,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数字了,因此礼堂逐渐被笼罩在了一种奇特的气氛中。



好了,请放下吧,台上的村赖呼哧呼哧的喘着说道,一位担任晨会执行人员的体育老师拿着会议记录向他跑了过去。村赖呼哧带喘的念完记录后,就匆匆忙忙下了讲台。



之后那节课应该是班会,可班主任狭山老师却根本没有在教室露面。我的心情此时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因此也开始担心狭山老师现在会不会正在教职员工会议上挨批呢,想到这点后,心情立刻变得十分沉重。虽然对自己所做的事并不感到后悔,但凭借着那种胆小的孩子式的判断力,我还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看你嘎的好事,要是妈妈知道了,肯定会挨?的。



可班里的同学们却兴奋的议论说:老师没来,肯定是因为参加紧急对策会议去了吧!。我们班这次一共有10个人举了手,其中6名女生,4名男生(算上我在内)。



9点以后,狭山老师终于出现在了教室。



我们脸上的期待表情都十分明显,一直在等着老师给出响应,可她就好像在故意回避我们似的,面无表情地说道:咦,都怎么了?班会应该还没结束吧?这里摆讨论的议题不是已经决定下来了吗,就是选出打扫游泳池的值日生啊,还不快点开始选?。这种说法很明显只是在找借口绕开话题,所有包括我在内的全体同学都满脸质疑。



狭山老师似乎终于决定要放弃抵抗,她略显肥胖的身体微微颤动着,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修学旅行那件事,过不就会开个说明会,今天教室后面回访一本点名册,想参加说明会的人,就在自己的名字上画个圈,说话的时候,她始终耷拉着眼皮。由于是搞音乐的人,所以狭山老师的性格十分单纯,这类纷争对于她来说的确是非常头疼。



至今我都认为,我们学校的确是所好学校。虽然自作主张取消修学旅行的行为很过分,但之后的处理方式却比较高明。并非对心存不满的学生不理不睬,而那时让学生自己承担起责任来。心里有话想说的人,就必须在承担了责任的前提下来表达意见。如果没有承担责任的自觉,也就没有表达意见的资格??这应该就是学校在这件事上所奉行的方针。



这种方针的确很高明(可能吧),我一边恍惚的想着,一边看着狭山老师弓着腰走到教室后面,将点名册挂在柜子上。虽然晨会时被气氛所影响而举了手,但如果真要在点名册上给自己的名字画圈的话就有点头疼了??应该会有一部分人这么想吧,如果考大学时档案受到影响的话就头疼了。



这些推测果然都应验了。放学后,我看了一下点名册,上面只有四个人的名字画了圈。果然如此啊,虽然我并不埋怨那些没有画圈的家伙们,但老实说,心里还是觉得挺落寞的。在我十五年的人生里,这种心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果真要形容一下这种心情的话,就是有点而类似于轻微挫败感,以及伙伴一个一个离开时的孤独感的东西。



那天之后过了大约有一个礼拜或十天左右的时间,还是在一次班会上,狭山老师突然说:放学后将在美术教室举办说明会,请参加的人到那里集合。一瞬间,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不过狭山老师并没有给出进一步的解释,只是有些忧心忡忡地望了我一眼后就离开了教室。



放学后,我怀着纯粹的好奇心和责任感来到了美术教室。算上三名女生的话,聚集在这里的人还不到十个,而我们班来的人当然就只有我一个。这些人全都以一副惶惶的样子站在那里,不安的踱来踱去。讲台上放着二十多张纸,黑板上用白粉笔写着这样一句话:请有意参加的人将姓名、班级写在纸上,然后写下对取消修学旅行的意见。



我一边慢悠悠的向讲台走去,一边在心里感叹,都到了这种地步了,难道还会不写么?不过这种方式还真像是淘汰赛呢,可以把对手一个一个消灭掉,的确是很了不起的策略啊。纸是用文字处理机打出来的,设计得好像是调查问卷,既有姓名栏和班级栏,也有填写意见的地方。我拿起一张纸,放在讲台前的课桌上.从胸前的口袋里,我掏出了刚升上中学时父亲送我的万宝龙圆珠笔,工整地写下了姓名和班级。



我认为取消修学旅行没有任何意义,老师和家长只是为了图省事罢了,写下这句话的同时,我心中也油然生起一股强烈的怒气。有生以来我从没有这么愤怒过以,以致于全身都开始抖了起来。我自顾自地气着想??对于我们孩子气的抗议,老师们为何不能采取大人一贯的轻视态度,找些学校早已经决定了,不能更改之类的温和理由呢。更让我生气的是?为什么到最后,我要被不怀好意的学校牵着鼻于走,干出这么孩子气的事来昵。



我根本无路可退。



老师们并没有采取轻视的态度,也没有封住孩子们的嘴,而且还决定要给出解释。表面上看这的确是一种善解人意的态度,但仔细一,想却感觉其中似乎透出了一股狡猾地味道。可就算觉得对方的做法狡猾,也还是找不到合适地反击办法来。我越来越沉痛地感到自己只是个软弱无力的小孩子,如此世道,可真是让我难以容身啊。



接下来也没什么可写的话了,于是我缓缓地抬起头,发现教室里已经只剩我一个人了。也就是,大家离开教室时我竟然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一直都在低着头。这应该就是武士的悲哀吧。即使只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也还是会产生这样的感慨。



空荡荔的美术教室此刻显得异常寂静。我起身走到窗边,看到初中棒球部正在操场上进行训练。刚打开窗户,听起来很舒服的金属球棒的声音就一下子传了进来。我要投过去喽!??空中回荡着一如既往的破锣嗓子,大家看起来都很有精神。有精抻,而且永远安逸。在远处,镜穿的河水正幽幽地泛着波光。



咦?,我有些惊奇地眯起了眼睛。眯着眼睛看的话,城市中仿佛正飞射着一道银色的虹光。在每周一次的美术课上我竟然一次都没有察觉到过这条河,也从没有想过在这里也能看到河,而即使看到了,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此时的我,却因发现从这里能看到镜川而深深地感动着,我长久的眯着眼,出神的注视着那条寂静的银色河流。



突然,我感觉背后的门被打开了。



估计可能是初中部的生活指导老师村赖吧,要不就是川村那个家伙。我赌气的想着这回你们终于赢了,而我只是个拉不下脸来认输、强打精神装好汉的傻小子罢了!,下定决心后,我一下子转过身来。站在门口的人是松野丰。



真是的,果然只有杜崎一人啊!,松野懒洋洋地说道,样子就好像电影中赶赴约定的人,之后又扭头看向了黑板。他的表情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只是慢吞吞的看了一眼课桌,同时奇怪的笑了出来。我在楼梯上遇见铃木他们了,他们跟我说替我们向杜崎说句对不起,请他原谅我们,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无精打采,口齿也十分含糊不清,好像在努力忍住哈欠似的。



笨蛋,我笑了出来。笑的时候,鼻子里面有些酸。我脸上现在肯定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吧,不管怎么说,我还都只是一个初中三年级的小孩子嘛。



松野丰就像在路上接过传教的宣传单一样,径直从经过的课桌上拿起了一张调查问卷。他随便挑了张眼前的桌子,左手握着钢笔刷刷写了起来。松野好像是个左撇子。



他写得十分流畅,一次也没有停下笔来思考过。出于纯粹的好奇心,我走到他身边,伸过头去看了一眼调查问卷。上面写着:取消的做法是单方面行为,我对此无法接受。从这个学校毕业后,不管过了十年还是二十年,每当想起这件事时,我还是会认为老师们的做法是不妥当的。字体异常棱角分明。我被深深感动了,这个人竟然能考虑到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啊,而我能考虑到的却只有眼前的这些事



灵活的头脑,机敏的感觉,这些似乎都与我们年级的200多名学生无关。也许松野在这200多人中只是个不起眼,一抓一把的书生,但此刻我却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家伙。能达到了不起的程度,是非常不容易的。



直到5点多,我们两个都还呆在美术教室里。窗外逐渐呈现暮色,金属球棒的声音也一点点零落起来。我们彼此并没有交谈,只是隔着两三张课桌坐着,一直都沉默不语。无聊之中,我不知不觉地吹起了口哨,这也让松野突然意外的抬起头来。



一瞬间,心情突然高涨了起来,胸口充满了神奇的热度。虽然现实很残酷,但也还是会有好事发生嘛,我完全被这种情绪所满足,也十分庆幸能够有我自己以外的人带给我这种心情。我站了起来,走过去把灯打开。



过了不久,班主任狭山老师打开门,探进头来。她好像已经从那些离开的人口中得知,教师里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所以此刻她并没有漏出吃惊的表情。她只是笑着,看起来心里十分为难。今天的说明延期了,因为老师那边有些忙,刚才,她一边解释着,一边笑着叹了口气。



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她走进美术教室,来到我所坐的课桌旁。一如既往地弓着腰,一如既往地提心吊胆。我说杜崎君这件事真的值得你如此执着吗?,她的声音很通透,很好听。狭山老师上音乐学院学的是声乐。狭山老师好像根本没有把松野放在心上,她也许把松野当成是被我强拉来的没有主见的家伙了。



我并不是执着,是因为老师说腰开说明会我才来的。如果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开说明会的话,那就算了吧,我十分诚恳地说到。在与松野相处的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真切地感到自己好像到达了一个至今为止从来没有涉足过的领域。虽然说不太清楚,但我确实失去了对任何人(即使是川村那样的家伙)生气、反抗的心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会觉得整件事从一开始就很愚蠢。唯一可贵的是,我能够通过这件事结识松野这样的家伙。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达到自以为是的姐蛆所说的男子汉的标准,但至少,我拥有了将昔日敌人遗忘掉的心胸。就算以后川村和生活指导老师再对我说什么,我也绝不会再感到落寞了,除了偶尔可能还是会有些生气。



那天,我和松野是一起回的家。当时我们应该还没什么可聊的东西,就算现在想回忆一下当时的话题也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反正聊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在哪里上的小学啊,上的什么私塾之类的。那天以后,从我的感觉来看,我们也没有变得特别亲密。在接道里遇见时最多只会点头打个招呼。有时候也会在周日一起出去看电影、吃饭什么的。总之,就是这种程度的关系,我觉得已经足够了(男生的友谊就是这样,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的人缘很好,在频繁换班之中,和谁都能相处得不错,朋友也交了一大堆。不过,在我心中,松野丰的位置却与其它朋友稍有不同,这件事至今也没有改变过。



我之所以会下定决心在暑假时打工,是因为5年级修学旅行的目的地被定在了夏威夷。打工很辛苦,手也变糙了,腿也变肿了,不过这些我事先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且工钱的确是很丰厚,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暑假中,我曾经和松野通过一次电话,谈到了想考的大学。



我想去东京那边,我已经大致考虑了一下:通过这次打工,我发现自己还是有能力挣到钱的,这样的话,去东京上大学这件事就变得现实了很多。学费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主要是生活费心里比较没底,不过大不了可以去上大阪和京都的学校嘛。



松野嘟囔着说:我要去京都,不管是国立大学还是私立大学京都不错,我爸也在那边上的。指示从分差上来看好像有点儿勉强。在互相鼓励一番后,我们挂断了电话。



抱着试试看自己到底有多大能力的心情,我一边摧残着自己的手,一边拼命的在打工。同时松野则为了在一年后成功登陆京都而参加了全部课程的讲习班。我和松野的十七岁夏天,就是在这种没有电视剧的无聊状态下度过的,并且马上就要迎来结束的那一天了。



话题还是回到里伽子身上吧!



哦~转学生啊,而且是个美女。我坐在教室窗户旁边的桌子上看着紧盯老师办公室方向的松野的侧脸。为了这个不合时宜的转学生,他特意打电话叫我出来,我并不太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但同时又总觉得明白了点儿什么。



总之,关键词就是??转学生是个美少女。



我们出了校门,准备去吃点儿刨冰。走过学生衣柜间时,我留下松野,独自跑去车棚取车,打开车锁后,我向校门的方向赶去。



校门口那里,松野正在和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罩衫,格子短裙的女生说话。我一边走过去一边想,这可能就是那个插班生吧。松野看见我后招了一下手,我一边慢吞吞的按着车铃,一边向他们走了过去。



这是四班的杜崎拓,松野把我介绍给她,我顺势点了一下头,里伽子抬了一下下巴,看起来好像是点了头一样。她长着一幅没有人情味的薄嘴唇,而且还抿得紧紧的,头发异常的黑,想必是吃了不少海带和裙带菜吧。这也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个词??漆黑,在给汉字注音的小测验里经常能看到这个词。因此我对里伽子的第一印象,找来找去好像就只有那头黑发了。



那么我先回去了,第二学期就请多关照了。里伽子对松野也抬了抬下巴,然后快步走出了校门。我们莫名的呆站在那里,目送着里伽子的背影走出校门。



我说,你那么快就展开行动了啦?看不到里伽子的身影后,我坏笑着问松野。松野仿佛吃了一惊般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是啊,她问我金城堂在什么地方,她想去那里取课本,金城堂是市内最大的书店。哦~,我哼了一声,和松野一起出了校门。



走了不远,我们看见里伽子正在车站等车。里伽子对我们点了下头,我们一边还礼一边走了过去。我们慢慢走过天神桥,来到经常去的带屋町商店街,那里有一家我们熟悉的冷饮店。在吃刨冰时,松野听我讲了打工时发生的那些事,比如手艺非凡的大厨师啦,吝啬的女老板啦之类的,既有搞笑的事,也有古怪的事。



出了店门,走到西舞前车站,我们准备在这里告别。你说,这个时候转学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松野突然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我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啊?我一脸的迟钝,过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哦,再说那个武藤里伽子啊!同时心里也一下子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松野特意叫我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啊。不过他竟然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呢,这让我不禁感到十分佩服。



嗨,肯定是因为父亲调职之类的事呗,我信口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笑着踢了一下松野的书包。松野也笑着踢了一下我的车把。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产生了一种松野可能会失恋的预感,于是心情变得有些沉闷。女人可不是看长相的,会这么想,可能也是因为武藤里伽子是个顶级美少女吧。既然她是从东京过来的城里人,那么我这种猜测就有可能成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