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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2 / 2)


  坐下之后,众人也没有立刻就说正事,而是寒暄了一番。齐老三不再躺在病床上,而是可以起来活动这事,甚至还主持起了修整屋子的消息,村里不少人都听说过,但大部分不曾亲见。这会儿既然登了门,少不得要慰问几句。

  对大部分人而言,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齐老三家的日子过好了,对大伙儿没坏处,自然也替他高兴。就有人道,“听你家石头说,这回修正屋子,竟是从地下挖出了祖宗留下的东西?可见祖宗保佑,你这病是必好的。熬过了这一遭儿,往后的日子就好过啦!”

  齐老三闻言,才收敛了笑意,扶着椅子站起身,拍了拍放在桌上的坛子,“东西就在这里。他冬叔一家也在这里帮忙,可以做个见证。里头总共是两锭二十两银子。”

  他说着将银子从坛子里取出来,摆在桌上,又道,“我这病太久,如今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倒是为了我这身子,多少家底都赔了进去,现下一家子的嚼用都不知道去哪里寻。总算老天有眼,没把生路断绝干净。”

  “我们这一支人丁单薄,传到现在,也只有我和老四两个不肖子孙。这屋子当年分家时是分给我的,爹娘也是我养老送终。大伯,九叔,今天请诸位过来,就是想让大伙儿帮着合计一番,看看怎么给他们娘儿几个留点傍身的东西。”说到这里,他复又咳嗽起来。周敏连忙上前扶着人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话说得敞亮,有人却着急了,齐老四当即瞪眼道,“三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屋子的确是分给你的,但祖宗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祖宗。当初分家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房子里还藏着银子。因你是长子,又奉养爹娘,这才分给了你。”

  这一番话同样说的可圈可点,有理有据,而且他只点出实情,却并没有咄咄逼人开口要分钱,哪怕众人都知道他这一点心思,但这话就漂亮多了。围观众人之中,不乏有人微微点头,觉得他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齐老三素知这个弟弟是个不肯吃亏的精明人,既然把人叫来了,自然也就是要分他一份的意思。见他此刻还耍这样的心眼,不由心生厌恶。他抿了一口水,才慢腾腾的道,“老四,说话的确是要讲道理。当年为着这祖宅给了我,家里补贴你盖了新房不算,家具陈设全都是新打的,还多分了一亩上好的水田给你。”

  知情的老人们也频频皱眉。当年分家说是公道,齐老四却是占了不少便宜的。而且父母跟着兄长,他就真能狠下心不理会,连逢年过节的孝敬都省了。两老过世的时候,也是齐老三一家操持送葬,他半分力都没出,就过来跟着在灵前跪了几天,混个孝子名头。

  要说老人们到了这把年纪,再看不开的人也知道天命所归,多少都想过自己的身后事。若儿子也像齐老四这样,岂不令人心寒?因此对他十分瞧不上。

  这会儿大伯公就沉声道,“老四,你哥哥既然把你叫来,就不会少了你这一份。何必这么着急忙慌的?”

  见齐老四涨红了脸避开他的视线,大伯公这才转向齐老三,“老三,你心里是个什么章程,不妨说出来,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替你参详一二。”

  齐老三方才低声道,“大伯,去年我听说族里祭田要卖,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好小子,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九叔公闻言,不由一拍桌子,“既然这消息你都打听到了,祭田匀出一两亩来给你,也不是不行。”

  宗族制的时代,祭祀是一年到头最紧要的大事。为免子孙不肖,无力祭祀祖先,齐氏先祖从搬迁过来,立了祠堂的那一天开始,就设立了祭田。最初时不过专门划出来的两亩田,后来子孙出息之后各有捐赠,积少成多,如今竟也有十亩水田,五十亩旱地。

  这些地平常是各家出人耕种,收成由几位族老共同掌管,除了祭祀所需之外,便用以赠济孤老,修桥铺路等事宜。除此之外,每年春节大祭之后,还会置办一场宴席,阖族都能来饱餐一顿。

  但毕竟没有专门的人照管,随着祭田增多,经营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因此之前几位族老商量,预备将祭田卖出一部分,换得的银钱,正好用来将祠堂大修一次。

  只不过万山村住着的就那么些人,之前齐老三病了之后,又将家里的田地尽数卖了,这祭田一时半会儿就没找到下家。

  现下齐老三这个提议,倒也算是一举两得,因此九叔公才会这样说。

  大伯公也点头道,“既然是你要,价钱上也可以再商量……”

  “大伯,九叔,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齐老三放下手里的水杯,面色诚恳的看向二人,“这些东西既然是祖宗留下,如今起出来了,少不得也该告慰一番祖先。只是如今有心无力,别的做不到,便也只能借花献佛了。我近来只觉得身子松快许多,预备再请个好大夫来瞧瞧,就留下五两银子看病,分给老四五两。剩下十两银子,想向族中买两亩水田。”

  此言一出,立刻惹来一阵哗然。承平年代,地价自然稍贵一些,但即便是在地少又丰饶的江南一带,五两银子也能买一亩水田了。万山村这里,能卖出三两银子便算高价。当初齐老三卖地的时候,那可是二两银子一亩,还搭着沙地才出手的。他出这个价,等于是白送了族里四两银子。

  在座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除了齐老费之外,没有哪一家一年的出息能有四两银子的。齐老三家里这样的情形,还能有这样的气魄,自然令人惊奇。

  周敏却是终于明白齐老三的意思了。光是请来德高望重的长辈还不够,还得分一份出去。这是给族里的,而祠堂和祖宗是大家的,等于是姓齐的人人有份。这样一来,也就没几个人会在意他好运气发了这一注财了。

  唯一一个心情复杂的是齐老四,他这个正经的弟弟也才分了五两,族里就能白得四两,又怎么可能甘心?

  但精明的人也最会看风色,齐老三摆出要分润大家的意思,村里人人都只能敬服,他若再强求,那就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第18章 去县城

  齐老三想尽心,但族中也不愿意占这种便宜,大伯公当下板起脸,“这怎么行?”

  “大伯听我说,我的身子不中用,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也难说。就是买了再多,种不过来也是枉然。两亩水田,家里的带着两个孩子,勉强还能侍弄。能把一家人的口粮挣出来,也就够了。”齐老三道。

  这话说得实诚,大伯公一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也就不强求了。大不了收了他的钱,回头多帮衬。

  而且老人家经的事多,也知道齐老三这么做的缘故,却不好一味推辞。便点头道,“也好,这是你的心意,我就拿着了。有了这笔钱,等过了年就正式整修祠堂!”

  这件事在两位长辈和村人们的见证下定了下来。齐老三也不耽搁,当场铰了其中一锭银子,一半分给齐老四带走。另一锭则直接交给了大伯公。

  周敏见他们半个字都不提地契,不由暗暗纳罕。不过她把齐老三推出来就是因为自己不懂,因此也不多话,等人都走了才试探着问齐老三。

  听完了齐老三解释,她才知道,村里的田地交易通常是不会特意到衙门里去过户的。需知找人办事,多半要收心红银,为着这几亩田地也着实不上算。反正有村老作证,谁也不会耍赖。上税的时候该是谁就是谁。等什么时候县里清查土地,再去登记不迟。这么多年下来,土地换来换去,早就已经乱了套,自然就没什么地契了。

  周敏总觉得这很不靠谱,但入乡随俗,也只好如此了。好在只有两亩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往后自己若是要置办田地,还得小心这些细节。

  就算是地主婆也不好当啊!还没当上地主婆的周敏如是感慨。

  其他人送走了便罢,这天晚上,齐老三却是让周敏把饭菜弄得丰盛些,还从自己的收藏里找出了一小坛酒,请了冬叔一家过来吃饭。

  结果被周敏以他病还没好镇压了,没让喝酒。即便如此,两位一家之主也是一边吃一边说话,一顿饭吃到天黑尽。

  临走时齐老三才拿出一块银子塞给冬叔,不提今日之事,只说多谢他这段日子照拂。

  就是去人家帮闲,也是有酬劳的,更不提冬叔的手艺,每年冬天在家里做些家具农具,卖出去也可补贴家里。这段时间为着齐家的事,也的确是耽搁了他。

  冬叔推辞半晌,这才接了。再三保证往后有什么事只需言语一声,又说等开春了,齐家的水田他会帮忙收拾,然后才走了。

  周敏在旁边听着,对齐老三的手段佩服不已。侍弄两亩水田,安氏带着她和石头或许勉强可行,但犁田打沟起陇这种活儿就很费力了。到时候也必须请人帮忙,请别人不如请冬叔,自己开口不如让冬叔开口。

  这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手段算计,但与人相处,拿捏住这个分寸,却是很重要的。

  这一晚上,齐家的人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日一大早,周敏就起了床,跟齐老三商量请大夫来看诊。齐老三的身体,自然不能支持他在这大冬日里走到镇上去,只能把大夫请来。路途遥远,诊金会更贵,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齐老三的意思则是觉得自己进来松快了许多,不必这样赶着,等开春天气暖和了,自己到镇上去便是。

  还没商量出结果,却又有客人来了。

  而且这个客人还是平常根本不登门的齐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