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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少年与棺Boy and Coffin(2 / 2)




“是因为我们的活动刺激了死灵吧。这是好兆头。那家伙在控制上多花工夫的话,自然就会产生的破绽。”



她说着,视线转向对方前面。格温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五个骨片。那些骨片等间距排列在红色的布上,全部都是蕾赛缇她们不在的期间从强大死灵身上回收的。



“看来也收集到了新的骨片。能拜托你吗,夏浓?”



“嗯——”



夏浓点头站起来,走到桌边,将白杖伸到骨片的正上方。据点里的其他人看到后也都聚集过来,跟着蕾赛缇她们,奥利佛也将自己的白杖叠到堂姐的魔杖上。



“——死灵术啊。在那时候,真的感觉是理所当然的。”



少女的声音讲述着遥远的过去。平时那散漫的欢快,只有在这时销声匿迹。



“比方说,家里有人因为事故或疾病死掉了。剩下的人当然会觉得悲伤对吧?所以,就会想到,即使是以死灵的形式,也想再多让他陪伴一段时间。死灵文明的成立是由很多原因纠缠而成的——但是我觉得,在根本上支撑那个社会的,就是这种朴素的感情。”



利弗莫尔背靠着法乌的棺,一边保养要用在术式中的骨头一边听着。不管同样的内容听到多少次,他都不会当做耳旁风。



“……你身边也有吗?那样的死者。”



“嗯,是我哥哥和奶奶。……啊,他们当然不是裸露在外的骸骨哦?那时候修缮尸体外观的技术也很发达,不仔细看的话甚至无法和活人区分开来。奶奶甚至根据她本人的期望,弄得比生前还漂亮呢——哎呀,这个是要保密的。忘了吧,西拉。”



被她封口的利弗莫尔笑了。法乌继续往下说。



“和他们说话的话,就会发现果然还是和生者不同。哥哥和奶奶都很温柔,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是我重要的家人。不过这方面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我生在好人家,魔法师的家族大多都能够免除死后劳役。”



“死后劳役?”



“就是字面意思,在死掉之后劳动的义务。这是和死灵文明密不可分的概念。有效率的运用死灵的手段之一是‘通过生前的契约束缚’,这样死后也能顺畅地令它们从事劳动。



当时的普通人基本都负有这个义务,劳役的长短会根据生前对社会的贡献和犯罪经历一类的而变化。如果死后想要悠闲地和家人一起生活,或是想要早早升天的话,就得在活着的时候努力工作。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叹气的声音透过棺材传出来。又有一块擦得铮亮的骨头摆放在利弗莫尔身边。



“缺点和问题点数也数不清——不过即便如此,我认为死灵文明也没有从字面上想象得那么黑暗。有优点也有缺点,有笑容也有泪水。现在不也是这样的吗?”



利弗莫尔点头回应,突然想:能够像这样直接回忆起死灵文明的“日常”,说明至少在法乌人生的一段时期里,当时的社会还健在。可是,如果就那样不出问题地继续下去的话,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毁灭很突然吗?”



“比较吧。虽然不像是普通人流传下来的那样一夜间毁灭,不过成为契机的大祸我记得很清楚。有三座城市被吞没,五座城市为了阻止灾害自己烧毁了。不知道死了几万人,我的妈妈也是那时候死的。”



少女的声音开始讲述毁灭。她语气平淡,也许是因此曾经给利弗莫尔的曾祖父、还有之前的一代代人讲述过无数次了吧。



“那之后就简直像是从坡道上滚下去一样了。民众对于死灵术的怀疑突破了天花板,魔法师之间也起了内讧,乱七八糟争斗了一通之后主张脱离死灵术的一派掌握了政权。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之后怎么样了,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被转移到迷宫都市里面了。”



“那就是现在所说的金伯利的迷宫吗?”



“如你所知,你的祖先也是在那里挖掘出我的。一开始听说的时候我大吃了一惊呢,居然不知何时在上面建成了学校。不过,那座迷宫本来就换过好几次管理者,在我们之后会有别人也是预想之内的。如果不是以这种奇怪的形式,而是我们的子孙普通地和你们相遇就好了。”



“在那里避难的人为什么没有活下来?”



“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活下来。那里从一开始就是设计成死者的城市。那时候的死灵术师有无可救药的一面,从根本上不相信生者。他们会轻易改变并背叛——无法否认,被赶出国门的经验,让这种怨恨深入骨髓。”



“……连生存都不是目的的话,那他们是想留下什么?”



利弗莫尔故意询问早就知道的事情。法乌咯咯笑了。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是魔道啊。为了传递给遥远的未来,把我们编织出的死灵术奥秘的全部,都埋葬在了那个地方。和数万用契约束缚了灵魂的守卫一起。”



“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不。我是‘全部’。”



她斩钉截铁地纠正。利弗莫尔仿佛看到她抱着胳膊挺起胸膛的样子。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魔法并不是写在书本上就能全部留存下来的。不管留下多少资料,重要的血统断绝后就难以重现的术式多如牛毛。高级的术式更大多都是这样的。非常极端地说,困难的魔法不和使用者组合在一起的话,就无法留给后世。”



这正是魔法师经营家族的原因。而另一方面,也有些局面必须以血统断绝为前提采取措施。比方说,本人所属的社会本身濒临毁灭的时候。



“就像我刚才说的,当时的死灵术师不相信生者。所以,他们想要用和维系血统不同的形式解决这个课题。其中失败的例子之一就是无貌古人。他们是死者所以不会咏唱咒语,但同时能够使用稀奇的魔法,对吧?那是生前学会的魔法不是作为技术而是作为机能留在体内的结果。在保存的意义上姑且是成功了,但是没能确保最重要的传达性。也许是设计上有缺陷,无貌古人会比其他死灵更快失去自我。那里大概已经没有还留有生前人格的个体了吧。”



也就是说它们是特殊调整过的死灵吗?利弗莫尔改变了对无貌古人的认知。他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加以分析、搞清楚原理。



“经过这样那样的尝试,虽然最终也没能成功,但有一个勉强没有完全失败的例子。那就是我。说白了就是时间胶囊。这个棺是为了防止装在里面的魔法师的灵体磨损而制造的,所以我现在还能像这样和你说话。可以说是保持了刚刚死掉的、活蹦乱跳的新鲜度的死灵。怎么样,很厉害吧?”



“嗯,我完全理解了。为什么你明明是死人却这么话多。”



利弗莫尔说出固定的挖苦。这种毫无隔阂令她高兴地笑了。



“你能理解我很高兴。只是——问题是这样下去也没有意义。只是话多的死人和古书也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无法挥动魔杖咏唱咒语,那到头来我还是没法将死灵术的奥秘教给你。如果无法从这个棺材里面出来得到肉体,一切就无从谈起。”



她的语气中渐渐带上了紧迫感。当然,利弗莫尔也明白。她还没有完成自己的目的。对于自己过了远超一千年依然没有变化的状况,她本人不可能不感到焦急。



“这就是棘手的地方了。这个棺虽然能够防止灵体的磨损,但比较接近暂时糊弄过去。由于反作用,从棺盖打开的瞬间开始就会一口气开始劣化。那样的话不出几分钟我的人格就会消失。也没有时间教你魔法。必然地,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需要准备新的容器。从骨头到一切,都是为了你而特别准备的肉体。”



利弗莫尔亲口说出自己的使命。能感觉到她严肃地点头。



“对,这就是托付给你的课题。……还有另一个重大的课题,但那个已经被道格拉斯努力解决了。以你的才能不是不可能。我期待着哦,西拉。”



“我会尽全力。为了赶紧把啰嗦的死人从背上丢下去。”



对于重大的期待,利弗莫尔嘴上依旧死性不改。他知道比起夸张地逞强,这样听起来更可靠一些。而他也知道,这种关心,对方一定也已经看穿了。



“就是这种志气。……不过,不用太着急。要慢慢准备哦,西拉。”



“不,我要抓紧时间。我要早早让你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大海,这样我也乐得不用再背你了。我向你保证。听好了,我发誓不会让你等超过四十年。”



利弗莫尔自信满满地宣言。这句话让棺中的少女咯咯笑了。



“呼————!”



老人噘着嘴吹气的瞬间。像枪林一样排列在三层高的特大蛋糕上的无数蜡烛,连带着下面的奶油、水果和海绵蛋糕的上半部一起被吹飞了。它们沿着抛物线在空中飞舞后,全都砸到了桌子对面的少年和棺材上。



“咔哈哈哈哈哈!看吧,我吹灭了二百根蜡烛!这就是靠着咏唱锻炼出来的魔法师的肺活量!”



“……祝您生日快乐,曾祖父大人。到了二百岁依然如此……不,越来越硬朗,真是再好不过了。”



赶紧变成老糊涂瘫下吧,混蛋老头——少年把这些心声收进肚里,用沾满奶油的脸说出祝福。老人笑着向他和棺材咏唱咒语,将全身上下沾着的蛋糕残骸一扫而空。



“别生气了,西拉。你知道的吧?之所以让你这样陪我这老头开玩笑,也是因为你最可爱啊。”



“我当然理解。毕竟之前都被您疼爱了那么多次了。”



少年用手帕擦脸的时候,道格拉斯将蛋糕剩下的下半部分拉到手边,徒手抓着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的脸颊像仓鼠一样鼓起,嘴巴周围沾满了白色的奶油。少年哼了一声。——真是的,这那里像是二百岁高龄。



“我其实有一件事想要问问这么可爱的曾孙。”



“请便。”



“你能超越我吗?”



不一会儿就吃完了蛋糕的老人说出了问题。他的语气和之前毫无变化——但少年察觉到这句话中没有没有一点玩笑,立刻挺直了后背。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这位曾祖父在玩笑和正事之间没有分界。



“……作为继承您伟大血脉之人,我明白那正是我毕生的责任。”



“我不需要模范答案。说出你的真实感受,西拉。或者说是预感也可以。”



道格拉斯深挖似的继续问。在他的注视下,少年思索了几秒钟,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可以直说吗?”



“当然。”



“慢的话四十年,快的话三十年后。代表利弗莫尔之名的魔法师,便会从曾祖父大人换成我吧。”



少年傲然地抱着胳膊,笔直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回答。老人听到后大声喷笑出来,蛋糕残骸被吹跑,越过桌子散落到整个屋子里。



“咕哈哈哈哈哈!你个小鬼头,竟敢如此胡扯!很好很好!那么我就在第四十一年再换回来吧!”



道格拉斯像是要裂开似的大笑,顺势再起来走出去。老人在少年旁边暂时停下,将大手放到他头上。



“托你的福,过了个好生日。谢谢你啊,西拉。”



“有句话要转告你。”



少年看出对话已经结束,平静地说。他原封不动地将旁边的棺材托他转达的话,说给上一代的背负者。



“——‘祝贺你到了二百岁。不过,你可不要搞错了。虽然皱纹增加头发变白,但你内心依旧完全是个小鬼。所以至少再活一百年吧。你的话,那时才刚进入青年期呢。’”



老人一字一句地咀嚼着爱说话的死者传递出的信息。不一会儿,他的嘴角绽开笑容。



“真是怀念啊,那个口气。……和我背着的时候一点都没变。”



老人低声说着,再次迈开脚步。少年站起来转身,目不转睛地目送他的背影。他的背影实在太过高大,甚至无法想象出自己超越他的样子——他拼命按下自己心中冒出这种想法的软弱。



“……我说,西拉。今天要不要一起熬夜?”



“没问题。”



旁边的棺材提议,少年同意了。他本来就完全不打算睡觉。——直到明天早上,见证曾祖父完成“跨越二百年”归来时的身影为止。



那之后,不等日落,道格拉斯·利弗莫尔就和少年的父母一起离开了宅子。那之后便是对所有人来说都很漫长的夜晚。少年靠着比平时话更多的棺材度过夜晚,期间无数次地看向墙上的时钟。



“出来,西拉。……曾祖父大人回来了。”



于是,和黎明几乎同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这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如果是好消息,那必定会更晚些才能传来。



“从昨晚十八时开始,奋斗到了今日二时。……他非常出色。”



少年背着棺材跟着母亲走去,看到遗体被安置在面向大门的大厅里。完全没有外伤,一眼看上去和昨晚贪吃蛋糕时没有任何区别。他仿佛随时都会突然睁开眼睛站起来,这景象感觉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辛苦了。你很努力了呢,道格。”



法乌低声慰劳。少年还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



伟大的先辈逝去后,魔道的探求依旧在继续。之前由曾祖父背负的重担,紧紧地压到了少年的肩膀上。



入学试后,在金伯利的生活开始了。他在一年级的时候便迅速走遍迷宫,获得能够十拿九稳到达三层的实力后,利弗莫尔最先去到了那个地方。



“这就是埋葬你的迷宫都市啊。……哼,真是糟糕。”



看着磨损殆尽的死者们徘徊在废墟的景象,利弗莫尔用一句话评论。在他背着的棺材里,法乌也表示同意。



“嗯,很糟糕呢。不管是设施还是死者们,所有东西都早已超出了使用年限。……虽然很想解放它们,但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到。”



“没关系,我来照顾它们。我正好想要棋子呢。”



利弗莫尔毫不犹豫地承接。看到被随意放置的死者就会想要保养,这已经近乎修习死灵术之人的本能了。见他啪叽啪叽地掰响指骨,法乌笑了。



“真是意志坚定,你打算做这里的主人吗?……那么有一个和你相称的地方。我带你去这里的王座吧。”



“王座?”



“你去到所有灵庙看起来都是同样形状的地方吧。那底下有这里的中枢。应该能够稍微节省一点你搭建工房的工夫——”



“——唔……”



漫长的回忆结束,奥利佛忍受着同时袭来的强烈眩晕。经由堂姐的手播放出来的场景实在太过鲜明,即便知道那是发生在遥远过去的事情,头脑依旧会感到混乱。



大家各自整理获得的情报,其中蕾赛缇平静地开口。



“……看来我们得到决定性的情报了。如果是将原本就有的设施挪用做工房,那基本不可能移动。所有灵庙看起来都是同样形状的地方——利弗莫尔现在也在那里。”



不用说,对他们来说,那是最为重要的情报。从蕾赛缇的话语中,所有人都感受到:这次的搜索,在此时进入了终盘。



“各自准备决战。下次慰灵演奏开始,就是袭击的信号。”



“——这发展不好啊。”



齐丽格毫无征兆地突然回到据点,加入围绕着篝火的学弟们这样说。在怄气躺着的罗西旁边,安德鲁斯一边给她备茶一边问。



“发展?……你们不是不需要急着夺回骨头吗?”



“哈、哈。瞎说什么大实话,Mr.安德鲁斯。虽然实际上是那样,但前提是现学生会也没有夺回骨头。”



齐丽格一边解释,一边嘎吱嘎吱地咬着直接拿火烤过的肉干。一般来说精灵都不愿食肉,但她反而爱吃。欧布莱特继续问。



“也就是说,那边接近目标了?”



“感觉是的。因为从他们的举动中看不出焦急。到了这个阶段,如果没有找到利弗莫尔所在地的线索的话,蕾赛缇应该会再采取一些别的行动。她非常讨厌磨磨蹭蹭的。”



齐丽格用介绍亲密朋友的语气说着,突然换上认真的表情盯着篝火。摇曳的火炎映照在她的眼睛里。



“那样的话,被逼到绝境地就是我们了。……稍微焦急一下试试吧。”



说完,她冷笑着站起来。安德鲁斯正要往茶叶上倒开水,突然停下手。



“……要出动吗?”



“不,我一个人去。要稍微做点亏心事。”



齐丽格意味深长地说着走出去。安德鲁斯心里想着她怎么事到如今还好意思说,但没有说出口,只是目送她离去。



“……肌肉的动作。肌肉的动作,啊……”



学生会阵营的搜索队表面上和之前一样继续搜索,实际上同时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决战。所有人都在各自以不同的形式准备着的时候,三年级的罗赛·密史脱拉正在直面自己的课题。



“你还在在意那个啊,密史脱拉。”“昨天Ms.奥托说的那个?”



“当然在意了!以我的风格,要是分身被看穿了不就没戏唱了嘛!”



密史脱拉大声回答同组的两人。他在意的是前一天卡蒂·奥托对他说的“能区分分身”。他那时还不相信,实际让她尝试了一下,结果百发百中。他深感动摇。



“首先要确定问题所在。是分身的构造,还是操纵……。整理出不自然的点,集中精力操纵一只的话,能不能稍微好一点?想找奥托确认,但那样一来那家伙的眼睛会更加适应分身……”



密史脱拉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操纵分身。他当然不是只埋头处理自己的课题,而是一边让分身探索远离据点的地方,一边进行各种试错。现在虽然已经过了收集情报的阶段,但为了不让敌人发现,现在“做出和之前一样搜索的样子”是有意义的。



“嗯?这个洞是什么……”



这时,密史脱拉发现废墟的墙上开了一个没见过的圆洞,让分身走过去。有可能是有敌人潜伏在那里,不过就算是那样,会受到攻击的也只是分身。密史脱拉比起警惕更优先确认,偷偷看向洞里。



“啪!”



那个瞬间,煞白的精灵女生的脸充满了他的视野……



“——唔——!”



视线对上了。不等他发出声音,全身的肌肉就都僵硬了,通过视觉注入的术式侵蚀了密史脱拉的意识。



他操纵的分身很精巧。不只是外观和动作,连感觉器官都完全再现了人类的五感。这次这一点起了反效果。实时操纵的使魔感官敏锐,同时也意味着以感官为路径的魔术——也就是魅惑——会传递给使用者。齐丽格从搜索的一开始起,就把操纵奇特使魔的他视作可乘之机了。



“嗯?”“怎么了,密史脱拉?”



两位队友感到他的样子不对劲,再次向他搭话。但是——此时魅惑的术式已经成立了。密史脱拉用若无其事的动作抬起手回应他们。



“——不,什么事也没有。刚才差点被死灵发现,有点着急。”



“喂喂,你小心一点啊。”“这可不是能不断拿出来的使魔啊。”



“我知道了啦……”



在密史脱拉背后,队友们转过身。现在,已经连他自己都已经无法注意到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有问题了。



又过了一天。在死灵王国的“王座”,利弗莫尔也在专心做着准备。



“……我知道现在到了最后关头,但你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西拉?”



“已经只剩最终调整了。死人就要有死人的样子,悠闲地等着吧。”



棺中传来声音,利弗莫尔一边用魔杖调整魔法阵的细节一边回答。那魔法阵占据了石制的宽阔房间地面的大半,复杂的文字和图形层层叠叠,中间放置着盖着布的“身体”。那是用包含戈弗雷的骨头在内的许多骨头做材料,经由利弗莫尔之手进行精妙的调整,严密地组装成的一个人体。



“死者也是需要安慰的。更不用说生者了。……你一个人待太久了。”



“我可不缺一起说话的人。这里有一个比寻常生者还要啰嗦得多的死人。”



正是因为即将面临重大关头,才要用和平常一样的挖苦回答。法乌察觉到了他没有表露出来的紧张,轻轻叹了口气。



“不讨人喜欢的举动完全得心应手了呢。……不过追根究底,原因都在我身上啊。感觉真是责任重大。”



“不要同时说出自大和臆想,都来不及纠正了。”



利弗莫尔继续检查魔法阵,但他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死灵们又开始焦躁了。那群可恶的掘墓贼,给我凭白添麻烦。”



利弗莫尔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向放在房间一角的钢琴。这里有能让演奏传遍王国的机关。法乌注意到他的举动,说。



“哦,到了慰灵演奏的时间了呢。我可以点歌吗?”



“随你便。反正我也懒得选曲。”



说着,男生坐在钢琴前。听到指定的曲名,他的双手立刻弹奏起来。法乌也侧耳倾听。



“……音色真美。你弹得越来越好了呢,西拉。”



“真羡慕你没有那么内行。和<圣歌>或<魔弦>比起来,我这不过是小孩子的练习曲。”



“以技术来说也许是那样,但我最喜欢你的演奏。……能震撼心灵。”



利弗莫尔哼了一声继续演奏。但是——没过几分钟,他的手指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西拉。”



“——”



沉默了一会儿。他和派出去哨戒的使魔共享视野,仔细观察王国内敌人的动向。慰灵演奏开始后不久,多个敌人便同时开始行动。他们的位置各自分散,但所有人都在朝同一目标前进。



“——这个地方被发现了。”



男生从钢琴旁站起来。死灵们短暂的安宁,此时被无情的打断了。



“——赶快!不要给他时间!”



蕾赛缇一边骑着扫帚在空中驰骋,一边对跟在后面的学弟学妹们大喊。他们以慰灵演奏的开始为信号发起袭击。利弗莫尔应该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能削减多少敌人做判断的时间,将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我们是最先到的!不要大意,肯定会有死灵出来迎击!”



“明白——!”



奥利佛他们比其他组位置更近,最先到达“那个地方”。和之前那些幌子相比一眼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荒地,跟周围比起来也没有任何显眼的特征。但是他们已经靠夏浓的能力确定出这里就是正确位置。然而,



“——欢迎。”



精灵女生突然出现在荒地正中央。奥利佛他们发现后赶紧调整位置提前着陆,隔着足够的距离和对手对峙。蕾赛缇站在先头瞪着齐丽格。



“……被绕到前面了啊。你和利弗莫尔联手了吗?”



“没有。大概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才终于愿意和我联手’的感觉吧。”



奥利佛也和奈奈绪、尤里并排举起杖剑。现在的情况下前学生会的利弗莫尔利害关系一致,被抢先绕到这里拦截这件事本身在预想的范围内。之前虽然一直回避直接战斗,但局面浓缩到这个地步,看来她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们大概是想过去,但现在我是门卫。你们能越过我吗?”



“无可奈何。”



蕾赛缇立刻蹬地向前踏出。但一道影子突然从齐丽格的脚边伸到她奔跑的路径上。



“蕾赛缇大人!”



“——唔!”



她连忙向旁边跳,同时无数黑色的刀刃组成枪林从影子里刺出来。接着从齐丽格影子里爬出来的东西令奥利佛眯起眼睛。那是他们几天前战斗过的无貌古人。



“对了对了。我忘记说了,门卫不止我一个。他是我的搭档。”



“你俩真是臭味相投。”



蕾赛缇啐了一口,暂时后退,靠近奥利佛他们做出指示。



“无貌古人交给你们。我来对付齐丽格。”



“知道了。……战斗的方针是?”



现在的情况和之前的战斗不同,奥利佛在此基础上问。蕾赛缇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回答。



“照着打倒进攻。光是争取时间是不够的。……看来其他人也都是同样的情况。”



奥利佛他们是用扫帚从上空向目的地移动,但并不是所有组都是这样。即使是骑扫帚,如果适合地面战的成员较多,也会故意低空移动。由于人手不足,提姆同时率领的密史脱拉队和艾姆斯队就是这种模式。然而,



“呜哦……!”



“嗯嗯?”



爆炎展开,堵住了他们的路径。提姆姑且避开,在左边着陆,密史脱拉队和艾姆斯队也跟着他。相隔二十码左右,向他们射出对空咒语的魔法师们立刻现身了。他们都是认识的三年级。



“……是安德鲁斯队啊。你们是莱昂西奥那边的吧。打算阻挠我们?”



“是这么回事。”



安德鲁斯用坚硬的声音说,两侧的罗西和欧布莱特也默默举起杖剑。提姆看着三人的脸哼了一声。



“看上去是虽然不想干但是必须照顾情面的表情啊。……好吧,放马过来吧。马上就让你们解脱。”



他说着,右手举起杖剑,同时左手伸向腰包。提姆心想着“就让温柔地你们睡一觉吧”,考虑要用什么毒。



“雷光奔驰托尼乌鲁斯。”



一道电击突然从完全没有预想到的背后射穿了他的右臂。



“——啊?!”



杖剑掉落的同时,提姆连忙向旁边翻滚。他手指间夹着三瓶从腰包中抽出的小瓶,盯着刚才射击自己的人。也就是目光空虚,呆滞地举着杖剑的罗赛·密史脱拉。



“喂——”“你做什么。”



“劳驾。”



在两位队友喊出来的瞬间。艾姆斯跑到密史脱拉身边,用左手狠狠打他的脸。重重吃了一记用上腰劲的耳光,密史脱拉向侧面飞出去摔倒了。不一会儿,他空虚的眼睛里又有了光。



“……?……?!好、好疼啊啊啊!”



“您醒了吗,Mr.密史脱拉?”



艾姆斯用杖剑指着牵制安德鲁斯他们,看到他清醒过来,淡淡地说。这时密史脱拉依旧捂着脸疼得打滚。



“果然是被施加了魅惑呢。因为不知道术式的种类,就采取快捷的办法试着一巴掌打醒您。……是你们那边干的吗?”



听到艾姆斯的问题,安德鲁斯他们互相看了看。



“……恐怕是。”“就是这个吧。她说的亏心事。”



从他们微妙的反应中,艾姆斯也看出他们也不知道这件事。安德鲁斯将视线从她身上暂时移开,看向惯用手受伤的<毒杀魔>。



“请退下,林顿学长。我不会给你治疗的机会。……正因为你能够调和出超乎规格的毒药,才没法不用魔杖使用它们吧?若是把那瓶中的东西洒出来,就没有人能收拾了。”



“……切……!”



反过来利用毒的危险性和他要保护学弟学妹的立场,这是非常聪明地封锁<毒杀魔>的办法。艾姆斯上前一步施加压力,恢复正常的密史脱拉站到他旁边。他脸上还带着通红的手印。



“请放心,林顿学长。这是我们的工作。”



“我也有同感。……竟然让我丢这么大的人。托你们的福,我的后牙都松动了啊!”



密史脱拉愤怒地大吼,两位队友也并排站在他身边。但和他的怒气相反,欧布莱特用冰冷地视线看着他。



“这群杂鱼真爱喊叫。……你们该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六对三就能赢了吧?



“谁知道呢。至少我不觉得和您一对一会输。”



“——哈,好吧。我就当是中了你的廉价挑衅吧。”



欧布莱特和艾姆斯正面对峙。同时艾姆斯在背后对两位队友打手势——意思是“这里交给我”。她打算自己对付一个高手,让其他人在人数上更有利。除了艾姆斯以外,他们无法一对一应付安德鲁斯队的任何一个人。



安德鲁斯当然也看出了她的打算,和旁边的同伴交谈。



“还剩五个人。……要怎么对付,罗西?”



“最可爱的女孩儿被老大抢走了。那就随便打打吧。”



罗西敷衍地回答。艾姆斯队的两人用咒语射向他——就这样,搜索开始后,第一场三年级之间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另一方面,舍伍德兄妹带领的康沃利斯队面前,也有熟悉的三年级作为敌人阻挡着。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鲍尔斯队吗?白紧张了。”



“喂喂喂,怎么一上来就这么打招呼啊康沃利斯。我们做对手你不满意吗?”



对方开口就是这么一句,鲍尔斯队的男生斯宾塞·豪厄尔抱怨起来。史黛西毫不留情地点头。



“当然不满意了,你们之前的比赛是什么鬼啊。实在太丢人了,我还以为是魔法喜剧的新作呢。”



“咕……!”



队长马库斯·鲍尔斯一手按住胸口踉跄了一下。看来对手在战斗前的对话中就已经受了不少的伤害,但格温和夏浓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没有朝向他们。安德鲁斯队虽然和齐丽格分头行动,但鲍尔斯队是有正经高年级领队的。



“我们负责对方的高年级。同年级的对手就交给你们了。”



格温说着,对敌方的高年级使了个颜色,他们同时和各自的学弟学妹拉开距离。雪拉用余光确认这个步骤,站到史黛西身边。



“我为史黛不好听的言论道歉。……不过,现在我们也急着赶路,若要妨碍,我们可没有办法放水。”



“即使手脚被扯断一两根,也不要抱怨哦。”



费伊露出獠牙稍微威慑了一下。于是——这时,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鲍尔斯队的一员,罗德尼·库亚克抬起双手让他们稍等一下。



“……能让我辩解一下吗?这两个人的性格分别是极其认真和享乐主义,相性非常糟糕。如果不是我夹在中间,就没法作为一个队伍运作。然后,上场比赛中,我一上来就被干掉了……”



罗德尼用咬到黄连的表情说,然后再次看向康沃利斯队的三人。带着上次比赛没有机会燃烧的斗志。



“我们是很欢迎你们大意的啦。——不过小看我们可是要吃苦头的哦,康沃利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