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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1 / 2)





  昭昭深以为然,所以她总是极有耐心的。

  “那若是猎人同猎物僵持不下呢?”昭昭也问过。

  阿罗怙便教给她第二件事,学会稍微露出那么一点儿破绽,好让猎物觉着自己能够逃跑。

  *

  这日,长安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凉州的冬天总是鹅毛大雪,一层一层往下压。长安的雪,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六角芒星从空中打着旋儿落下,落在琉璃瓦上,落在朱红墙上,就显得格外轻盈。

  昭昭推开窗户,外头的雪花就顺着风飘了进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长安的冬天竟然比咱们凉州还要冷。”

  子桑采将银炭装进了手炉,摸着炉身暖和了,方才递了过去,笑眯眯的说道:“今日是主子十六岁生辰,婢子祝主子岁岁有今朝,年年笑开怀。”她利落地将编了好些日子的红索子,编进了昭昭的发辫中,这是凉州习俗,生辰这日,未婚嫁的男女皆要用红索子编进头发里。

  那条红索子随着她一头及腰的长发摆动,让她多了一丝俏皮的灵动。

  往年都是高义公主亲手给她编发,今年不在家,这编发的事情,也就子桑采还放在心上。昭昭有些惊喜,“你什么时候打的索子,我怎么不知道?”这小丫头整日都在她身边,哪里得空还能打索子?

  子桑采得意一笑,“婢子夜里偷偷编的,主子你没想到吧。主子你快瞧瞧,婢子的手艺是不是同陈姨的一般好。”

  打扮好了,子桑采像往常一样,要跟着她出门。

  昭昭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将手炉递给她,“你留在房中,不必跟着我去。”

  她皱了皱鼻子,忧愁从她的眼中一闪而过,随后她笑开了来,“我一会儿就能回来。”

  子桑采不明所以,亦步亦趋跟上去,“主子。”

  昭昭拍了拍她的头,叮嘱她,“听话。”

  白女史打廊下走来,“郡主,王公公在宫外等着呢,不好误了时辰。”

  昭昭笑道:“好。”

  昭昭随着白女史走了,留下子桑采还没有摸着头脑,怎么好端端的,主子就不要她伺候了?

  她心突然就跳的很快,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一般。

  今日不过是皇上要为主子赐下生辰礼,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怎么觉着这么不安呢。

  那封赏的圣旨念过一回,昭昭规矩的谢了恩,却跪在软垫上没起来。

  宣帝好奇,“你怎么不起身?”

  昭昭心一紧,来了,她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她抿了抿唇,露出个坦然的笑来,“今日既是昭昭的生辰,昭昭想求舅父能赏个恩典。”

  宣帝笑道:“你且说说,你若是要那天上月,朕可赏不了。”

  昭昭笑道:“若是日后昭昭相中了长安哪位郎君,昭昭想请您赐婚,让他随昭昭回凉州去做阿罗家的上门女婿。”

  她说完这话,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青玉石地砖很亮,又很透,她低垂着眼眸,都能从地面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她看不见她的舅父,那位龙椅上端坐的人间君主,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宣帝并未出声,她便神色自若的接着往下说。

  “阿娘生了昭昭后,便亏了身子,再不能得子嗣,阿娘同阿爹感情甚笃,所以阿爹也不愿纳妾。昭昭这一辈中,上无兄姐,下无弟妹。”

  “阿爹年轻时尚能策马征战,为大余保卫边疆,可是旧疾缠身,天气转凉,身上旧疾复发,连长弓都抬不起来。可是西戎一直到如今都对凉州虎视眈眈,每年入冬时节,阿爹还要领兵巡视边境。这两年,西戎蠢蠢欲动,三五不时骚扰边境百姓。”

  “从前想,若昭昭是男儿,就能到了岁数,便接替阿爹身上的重担,守护着边境。可惜昭昭是女儿身,扛不动甲胄,挥不动长\枪。”

  昭昭匐下身去,额头抵在手背上,殿中生着地龙,她的手背却是冰凉的。

  她掷地有声的说出了最后一句,”可昭昭,也想像阿爹那般,永远为大余,为舅父长守边境,让西戎永不敢犯我大余国土!”

  她没有起身。

  宣帝也没有让她起身。

  不知何时,宣帝起了身,走到她面前。

  从前宣帝见她,眼中带着的不过是对小辈的疼爱之意,还有从不掩盖的轻视,那是长辈同晚辈间天然存在的对立。因为她还年幼,甚至只能依附家族而活下去。

  此刻,宣帝看着她,眼中终于少了一分轻视。

  殿中的宫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至殿外,只有王楼一个人站在门口,垂头候着。

  宣帝开了口,语气平静的听不出喜怒,“你从来长安开始,便是做的这个打算。”

  “是阿罗怙教你的说辞?”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从她的头顶传进她的耳朵里,仿佛是有千斤重压在身上,昭昭没有犹豫,“不是。”

  “这些话,是臣女自己的想法。”

  “阿罗家的人,身家性命皆系于您一言,这是臣女一早就知道的。”

  她到底才十六岁,就算心智坚定,可尚且还有一分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