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新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发现，眼前这男孩儿不仅性格难缠，思维逻辑和谈判技巧也很成熟。朱建新很多年都没碰到这么难搞的新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种奇葩来。

  朱建新只觉得口干舌燥脑袋发懵，忍不住灌了大半杯冰镇可乐，努力捋顺思路游说程彧：“我们天光娱乐是圈内老牌的音乐制作公司。旗下签约了很多音乐人才。比如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的天王欧阳桀，还有性感天后孟莲娜，就是咱们公司的一哥一姐。当然除了他们两个，公司还有很多厉害的歌手。等你加入公司就知道了。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们，要签名要合照都可以。如果你表现的好，我还可以推荐你去师哥师姐们的演唱会当助唱嘉宾。除此以外，公司还有成熟的制作团队。我们可以给艺人出专辑，包括海外发行我们也有渠道，我们还可以承办全球范围内的演唱会。跟那些小作坊经纪公司可不一样。我们公司的资源非常丰富。”

  朱建新滔滔不绝，努力用时下年轻人最喜欢的追星话题引起程彧的兴趣，还想用“可以参加明星演唱会”这种方式激起程彧的好奇心。可惜程彧完全get不到。

  “公司人脉丰厚，资源丰富不假，但依照二八原理，贵公司大部分资源必定掌握在那些大牌明星手里。最终落实下来，能分给新人的又有多少？我如果拿不到最好的资源，与其在大公司坐冷板凳，不如到一家小公司做一哥。集公司全部资源捧我一个人，只要混出头，就算想解约也有一大把公司争着抢着给我付违约金。宁做龙头不做凤尾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程彧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朱建新。从眼尾氤氲而出的嘲讽简直快要化为实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童话故事大可不必拿出来讲。”

  程彧轻笑着，视线落在已经空了大半杯的冰镇可乐上：“话这么多，一杯可乐不够吧。”

  大热的天儿，朱建新脸上的汗水哗哗往下淌，不是热的，是被程彧怼的。

  “你今年多大呀？”朱建新忍不住问道。他看程彧这模样，顶多十七八岁，为什么说起话来这么老练又这么毒舌，简直不给人退路。

  程彧答非所问：“你知道文养恪吗？”

  朱建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程彧说道：“我遇到这个人。他说他是傲东影视的制片人，想签我做演员。还说想邀请我在一部电影里面演一个人设很不错的角色。如果我的认知没出差错的话，在內娱这个大环境下，做演员应该比做偶像歌手更好一点。而且以电影演员的身份出道，怎么着也比选秀歌手更有格调吧？”

  朱建新那汗流的，简直就像肾虚了。

  “你遇到文养恪了？”这话一出，朱建新就知道不好。气场太弱了，肯定会被程彧抓到把柄。

  果然，程彧微微靠后，一只手还搭在桌子上，整个人微微斜着，身形略有些放松的靠在卡座上，惬意轻笑，那笑容略有些意味深长：“看来这个文养恪，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同行。”

  朱建新盯着程彧手上不断旋转的咖啡勺，只觉得嘴巴都有些发苦。傲东影视金牌制作人的大名他当然有所耳闻。如果程彧说的是真的，那么就连朱建新自己都要承认，程彧签约傲东影视，确实要比签约天光娱乐更有发展。

  程彧冷眼瞧着朱建新如临大敌的模样，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这种级别的谈判对手还真是……

  程彧有些懒洋洋的靠着卡座后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转动着咖啡勺，细巧的咖啡勺在指间缠绕出一道道残影。程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任由朱建新自顾自的纠结沉默着，没再说一句话。

  半晌，等朱建新回过神来，程彧已经停止了转咖啡勺的举动，无聊的打开手机，开始玩贪吃蛇游戏。长长的一条电子蛇在狭窄的屏幕里灵活的转动。

  “那个……”朱建新再一次开口：“我们天光娱乐对待有资质的艺人，可以在签约的时候给签字费。”

  程彧头也不抬：“你觉得我差钱吗？”

  朱建新看着浑身上下都是名牌的程彧，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

  “就算你们家里不缺钱，没人会嫌钱多吧？”朱建新弱弱的说道。

  “这倒也是。”程彧点点头，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看向朱建新：“那你不妨说说，你们那个娱乐公司，能给我多少签字费？”

  不知道为什么，朱建新一对上程彧的视线，就觉得莫名心虚。他有些不自在的躲开程彧的眼神：“这个我没有决定权，需要跟公司商量。”

  程彧挑了下眉，继续低头玩手机。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整个人哪怕从头发丝儿都透露着“既然没有决策权，就没资格跟我谈话”的气场。

  朱建新深吸了一口气，他算是发现了，从头至尾，这场谈话的节奏都在程彧的把控中。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起，他的思维不由自主的被程彧带着走，一番应对下来，完全被动而且没有一丁点气场可言。

  “你要不要跟我去天光娱乐的总部看一看？”朱建新干脆放弃抵抗，自暴自弃的问道：“你答应跟我坐下来聊一聊，肯定是对签约我们公司还有兴趣的吧？你总不会——”

  “时间到。”程彧略有些遗憾的开口，他的目光黏在手机上。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条因为永无休止的贪婪吞噬造成体积过大，最终躲无可躲一口咬死了自己的电子蛇，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两个挺有缘的。”

  朱建新又没能跟上程彧的思路，错愕问道：“什么？”

  程彧拿起手机，起身，离开之前，冲着朱建新笑道：“既然我们能在一个礼拜内碰到两回，没准儿还能碰到第三回 。”

  “如果下次见面你能准备的更充分一点，又或者我那个时候还有兴趣加入娱乐圈，又没签约别的经纪公司的话，兴许我们还能坐下来聊十五分钟。”

  说完这句话，程彧不容朱建新开口，习惯性的上身前倾微微颔首，而后转身离开。

  朱建新瞬间懵逼了。也不顾自己还在公共场合，大声叫道：“等会儿，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呀？我怎么找你呀？”

  程彧连头都没回，径自摆了摆手。

  朱建新眼睁睁的看着程彧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一家水果店。恨恨的拍了拍脑门儿，也赶紧冲出去拦车——朱建新记得这小子刚刚说过，他要回医院吃午饭。也就是说，如果他能赶在这小子离开医院之前，回公司找到决策者的话，兴许就能拦到这小子，把人签回天光娱乐。

  自顾自心急如焚的朱建新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种走火入魔的情绪。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马路对面，在水果店里挑榴莲的程彧在出租车启程时，还似有若无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第20章

  天光娱乐燕京总部。

  朱建新气喘吁吁地站在总裁办公桌前，指着灯发誓：“程总，你信我啊！我发现这苗子真的特别好。不但人长得帅，而且气质特别独，我相信他一定能红。”

  “那我也不可能花五百万签字费去签一个素人。”程天光摇摇头，不明白朱建新哪儿来的真情实感：“杰克，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带过不少二线三线明星。按理说你的眼界城府也该历练出来了。不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吗？就算长得再好又能怎么样，圈里每年进这么多新人，还缺长得好的？再说听你的描述，这小子也不是能个听话的性子。就算签下来，只怕也麻烦。”

  “但是他的资质真的特别好。”朱建新竭力推荐：“我们如果不尽早下手，文养恪就要把人签到傲东影视了。”

  “文养恪？”程天光皱了皱眉，喝茶的手微微一顿：“怎么又扯上他了？”

  朱建新就把方才在冷饮店，程彧跟他说的那一番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

  程天光沉吟不语。文养恪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身为傲东影视的元老兼制作部总监，这老狐狸不光眼毒而且手腕高超，他看上的人，一般都错不了。

  不过更让程天光好奇的是，文养恪已经很多年没签过新人了。如今主动要签程彧，这个程彧又是什么来路？

  想到这里，程天光也忍不住心生好奇，拿起手机给文养恪打了个电话。

  两个老狐狸寒暄半天。程天光旁敲侧击的打探程彧的身份背景。文养恪原本还满脑子雾水，不知道程天光这个老狐狸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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