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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1 / 2)





  《子明卷》就是高仿中的战斗机。而且是在原作被烧之前仿的。作者不详,由于题跋指明 “子明隐君将归钱塘”,因此被称作“子明卷”。

  乾隆皇帝早就听闻《富春山居图》的盛名,朝思暮想,全国寻访,终于有人进献了“真迹”,就是这幅“子明卷”。

  乾隆对“黄公望真迹”爱不释手,一再把玩,六下江南也带在身边,旅途无聊时用来杀时间。每有所感,就提笔在上头写两句——诗词、随笔、游记、心得,什么都写,再盖上一个个大戳,以表自己爱惜之情。

  文人画本来讲究意境和留白。乾隆疯狂在画卷的留白上题跋盖印多达56处,整个画卷几乎是满目疮痍、体无完肤。到最后,留白填满了,他又挑山体下手,把好好的一幅山水长卷变成了自己的手账本。

  乾隆青年时得到此画,一直到当上太上皇,孜孜不倦地在上面涂鸦60年,创造了同一人在同一幅画上做题跋最多的世界纪录。

  后来他虽然得到了真迹《无用师卷》,但不知是他的智囊团集体看走眼,还是他不愿承认自己把赝品当了真,总之乾隆皇帝一看之下,把《无用师卷》打为赝品,在书房中封存了几百年。直到抗战胜利之后,故宫博物院的专家们发现黄公望在另一幅画上的题字,借由该字迹辗转证实《无用师卷》才是真迹。

  原来乾隆爱不释手、反复涂鸦60年的画卷,是赝品……

  有高仿《子明卷》挡刀,《富春山居图》的真迹因祸得福,奇迹般地没有被乾隆的弹幕祸害太多,至今干干净净地躺在海峡两岸。

  ……

  “由于被乾隆题写太多,也许是沾染了乾隆过多的思维碎片,子明先生的精神一直不太正常。虽然共同收藏在故宫,但跟其他文物都鲜少来往。”赵孟頫告诉佟彤,“但不知他为何忽然出世,又为何在人间行起骗来了?”

  佟彤对子明老头的厌恶变成了同情。别的文物被乾隆祸害,来找她的时候,无一不是狼狈不堪。像娇娇就是一身杀马特装,雪晴干脆给自己蒙了黑袍,葆光则是衣不蔽体,全身肌肤坑坑洼洼,可以去给整容医院提供整套“治疗前”照片。

  但他们起码都还思维正常,知道这样难受,知道向佟彤诉苦,知道找她帮忙恢复原状。

  而子明老先生呢,他直接疯了。

  “我就是真迹!我就是真迹!我有乾隆皇帝盖章认证!……”

  子明老先生的喊叫逐渐带了哭腔,“放我出去……你们这群宵小……你们都是假的!你们都是赝品!待我上奏皇帝,把你们一把火都烧了,呜呜……”

  娇娇找了几块麻将牌,把他嘴堵上。

  “佟女侠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说!你到底要给她下什么套!”

  娇娇被假“红衣罗汉”坑了一回,之后对所有赝品都深恶痛绝。虽然子明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文物,娇娇对他一点不客气。

  其他文物们则都躲得远远的。

  “呸,臭死了!我打赌隔壁大熊猫基地的厕所都没有这种臭味!”维多利亚不知从哪拿了个印着广告的小扇子,在自己脸前一个劲的扇。

  “你们……打算把他怎么办?”佟彤忐忑问道。

  文物世界里肯定没有警察法官。就算有,子明老先生属于“精神病发作期间”,估计也能免于处罚。

  赵孟頫叹气:“联系一下他在故宫的邻居,先弄回去吧。他居然对无关人类透露身份——好在那位施先生出于私心,并没有把这事广而告之,否则我们大家都要受到波及。”

  但子明怎么肯乖乖回故宫呢,在麻将室里撒泼打滚,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里臭味弥漫。

  连服务员都被惊动了,小心敲门,从门缝里提醒:“各位先生女士,我们茶室里禁止自带食品,麻烦收一下您的榴莲……”

  佟彤跑到门边敷衍过去,回过头,跟大家商议。

  “那个……我有个想法……”

  人人都束手无策,赶紧把子明按住,洗耳恭听。

  “子明老先生在被乾隆弹幕糊满之前,应该是正常人……哦不,正常画吧?”

  文物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直闷声不吭的大忽雷说:“嗯。他入宫的第一天,我见过。我俩还打了招呼呢。他当时性格不错。”

  佟彤点点头,捂住鼻子,走近子明。

  “如果我能帮你把乾隆的印记清除掉呢?”

  是不是就能去掉他的病根了?

  谁知子明惊怒交加,喊道:“你休想!你休想!我有皇帝认证!乾隆的题跋是我身份的证明!你到底想干什么!”

  佟彤明白了。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来讲,他大概患上了很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他“入宫”的时候,还是正常的一幅画;后来他被乾隆涂得满目疮痍,肯定度过一段痛不欲生的日子。然后他学会了给自己洗脑——只有认为这些伤痕是有意义的,才能度过自己心里这个坎儿。他定然害怕,如果没有乾隆的印鉴,自己会沦为赝品,一文不值。

  所以他宁可顶着这一身堪比垃圾填埋场的臭气,也要抱紧“真迹”的头衔,叫嚣着其他文物都是沽名钓誉的假货。

  佟彤蹲下身,侧头躲过一阵阵臭风,认认真真地说:“放心,就算清除了弹幕,您也不会一文不值。艺术不分真假,就算不是黄公望的真迹,您也是艺术造诣极高的珍惜文物,绝不会被人瞧不起。”

  子明茫然抓着油腻腻的头发:“你说什么?清除什么?”

  佟彤坚决地说:“让我进您的创作层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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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么多文物真迹们围着,子明寡不敌众,哭丧着脸,把大家请进了他的创作层。

  佟彤一睁眼,忍不住“哇”了一声。

  她身处一个依山傍水的野外小径,远处,白色的山峦间雾气迷蒙,轻烟般的细云缓缓飘入山坳。山间树木繁多,一个个树尖儿刺破薄雾,在层层叠叠的峰峦中留下水墨色的竖影。山脚下,一泓江水蜿蜒流淌,几叶小舟随波逐流,阔水细沙,疏离而萧瑟。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自然的本真在山水间流淌,让人想要静静地坐在这里,静观繁华落尽,葱荣淡隐,和山林江湖融为一体。

  风向轻轻转变,卷落一片树叶,落到她脸上。

  随后她开始迎风流泪。

  “咳咳,咳咳咳……”

  刚才背风不觉得。这会子风向这么一转,佟彤险些窒息。

  这……这也太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