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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2 / 2)


  “……脑震荡了。”喻冬慢吞吞说出了遇袭之后的第一句话。

  宋丰丰没听懂:“脑?你脑子怎么了?!”

  他怕极了,如果喻冬真的傻了,那他怎么都赔不起。

  “不至于不至于。”张敬哈哈一笑,“就一水瓶子,没事没事。”

  他说得笃定,等到了诊所门口,自己反倒先抖着声音先冲他爸喊了一句:“爸!怎么办……喻冬脑震荡了!”

  诊所里坐着几个输液的人,齐齐抬起头看着冲进来的三个学生。喻冬受不了这注目礼一样的场面,悄悄闭了眼睛,把脑袋埋到宋丰丰肩膀上。

  张格给喻冬做了一些初步的检查,发现只是皮外伤,远远不到脑震荡的程度。

  实际上脑袋都还是小事,肩膀上的伤比较严重。虽然没有破皮,但已经红肿了一大块,喻冬的右肩无法抬起,连带着整条右手臂都麻木了。

  “要是担心的话明天再去医院拍个片。”张格说,“注意不要剧烈活动右臂和右肩,不能骑自行车,不能搬重物,写字嘛,也不要写太多了。”

  喻冬很震惊:“我读初三。”

  张格:“我知道你们都读初三,你上次模拟考总分还比张敬多12分,对不对?你能坚持一个月,肯定全好了。”

  喻冬不吭声了,他对张格的医术充满怀疑。

  “那他脑袋呢?”宋丰丰在一旁问,“脑子没事吧?”

  “没事。”张格说,“就是十月这次模拟考可能考不过张敬了。你写不了太多字。”

  张敬:“爸爸!”

  喻冬:“那我全都用最简洁的算法和表述,不用写很多。”

  宋丰丰:“能考上市三中吧?”

  诊所里闹嚷一阵,张格给张敬清洗了后脑勺的伤口,贴了块纱布。血早就停了,只是个小伤口,宋丰丰看着喻冬脑后的纱布,惊魂未定:“真的没事?”

  喻冬正为月底的模拟考心烦,见他这样问,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谁砸的我?”

  宋丰丰沉默片刻,没有回答。那跑开的两个小青年,他认得一个,是龙哥身边的人。

  龙哥这个人之所以能在辉煌街地头上做个边缘大佬,是因为他基本上说一不二,很讲信用。宋丰丰凭着对他的一点儿贫瘠了解,认为不会是龙哥下令去砸喻冬的,更大的可能,是龙哥的小弟看不惯龙哥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小年轻人打脸,所以要替他出气。

  “是龙哥吧?”喻冬又问。

  宋丰丰艰难地笑了笑,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对不起。”

  喻冬正盘腿坐在病床上,吃着张敬拿过来的一碟水果。张敬和父母都在外头忙活,一会儿取药,一会儿换药水,这里就剩他和宋丰丰两个人。咀嚼苹果让他后脑勺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他最终选择了专心吃葡萄。

  “对不起什么?”喻冬没理解宋丰丰的话,“又不是你砸我。”

  “你是帮我出气,才惹上了那些人。”宋丰丰坐在病床边上,给喻冬递葡萄,又伸手去接喻冬吐出来的籽。

  喻冬自己扯了纸巾接着,把宋丰丰的手推到一边。他又吃了两颗葡萄,心想光是跟宋丰丰说“你别去招惹那些人”,宋丰丰是不会听的。他得给宋丰丰一点儿教训。

  “其实我刚刚没说。”喻冬手里的葡萄吃了半颗,突然咽不下去了似的垂下手,狠狠抽了抽鼻子,弄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鼻音,“我耳朵……”

  他声音很低,宋丰丰有些听不清,连忙凑近:“啊?”

  “我右耳听不到了。”喻冬眉头耸起,眼角下耷,嘴角随着肌肉抽动一抖一抖的,做出了一个强忍心酸的表情,“我不敢说。”

  宋丰丰:“啊?”

  喻冬有些气恼:“你说什么?声音大点儿!我听不到了!”

  宋丰丰仍旧端着碟子,碟里的苹果切成了块儿,果肉在空气里暴露的时间有点久了,呈现出一层锈色。半紫不红的葡萄在碟子滚来滚去,喻冬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宋丰丰的手在抖。

  喻冬从他手里拿过碟子,瞥了宋丰丰一眼。

  宋丰丰眼睛睁圆了,呆呆看着喻冬,看久了,看得眼睛都酸了,眼泪也快要出来了,才慢慢低下头。

  小隔间里一时间静下来,只能听到外头的各种声音,器皿碰撞,小孩大哭,还有不远处辉煌街上的各种吆喝。

  喻冬推了推宋丰丰:“你别告诉我外婆。”

  “不可能。”宋丰丰擦了擦鼻子,“你耳朵都聋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不想让我爸知道!”喻冬提高了声音,“我不想让他知道!”

  宋丰丰听周兰说过,喻冬和他爸爸关系非常糟糕,他一直不知道糟糕到什么程度,现在反倒稍微有了些了解。

  对喻冬的要求,宋丰丰没应声,也没有继续追问。实际上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异常沉默,甚至去取回自行车、付了打电话的五毛钱、和喻冬一起回家之后,他拒绝了周兰挽留他吃饭的请求,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慢吞吞回家了。

  对于肩膀和脑袋上的伤,喻冬对周兰撒了谎。他说是踢球的时候摔的,周兰半信半疑,但喻冬说起谎来太过真实,连带过程也描述得非常具体,周兰问了几遍之后就停了。

  周兰年纪大了,晚上睡得早,喻冬每天晚上都要学到很晚,家里没人看电视,两层半的小楼房静悄悄的。等喻冬艰难地洗了澡,周兰又问了他几句,才将他放回房间。

  “早点休息,不要太晚了。”周兰很不放心,给喻冬又煮了一碗鸡蛋糖水,“宋丰丰今晚吃什么呢?他家又没人做饭。”

  喻冬心想没人做饭,他揣着两千块钱,在外面吃什么都行。

  镇痛药的药效渐渐消失了,喻冬坐在书桌前,被肩膀和后脑勺的痛折磨得只能趴在桌上喘气。

  他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给宋丰丰出头呢?他被人诓了就诓了,和他喻冬有什么关系?宋丰丰傻,他喻冬又不傻,这些人是能随便招惹的吗?

  疼痛让他开始漫无边际地乱想,一会儿怨宋丰丰,一会儿怨龙哥和袭击他的人,最后把自己也怨恨上了。